[因為誓言不敢聽]

這是一個很平凡的故事。 　　
    他從小的志愿就是做一名飛行員，如蒼鷹在天空劃過，帶些孤傲與浪漫，于是很積極地做著準備，拜了一個師傅，會三招兩式，每天黎明即起，圍著樓下的小湖跑幾圈，打幾套拳……也有歇息時候，望著寧靜的霧靄，在想什么呢？ 　　
    天光放亮，開始有上班上學的人群，那個女孩兒斜背著書包走過來，早晨的太陽在她身后升起，整個人猶如一道金色的光影。他騰身而起，架子拉開，開始得意的一套拳法，端是矯若游龍，女孩兒注意到他矯捷的身姿，臉上不禁充滿驚奇和贊許，腳步放慢，一直看著他打完，才默默走過去。 　　
    他們在不同的學校，只有清晨那個時刻，他會在那里打拳，而她按時會經(jīng)過，沒有交談，她眼睛里的光彩是他打下去的理由。 　　
5 b7 Q8 p" @$ Z6 U2 v    轉眼，高考結束，女孩走出考場，心里滿是沮喪，她知道，自己考砸了！懊惱得不想騎車，又不知可以到哪里宣泄，只好慢慢地沿著路走，知了“嘶嘶”地鳴叫，這條午后的路靜寂異常，地上跳躍著樹葉之間滲漏的光點……什么時候她抬起頭，卻見馬路對面，意外地佇立著一個他，兩人目光對視，膠著住一場，分明他有話要說，可女孩的心思此刻實在糟透了，一言未發(fā)，沉默地離去，他沒來得及開口，但見她越行越遠…… 　　
    女孩兒父親患肝癌去世，媽媽總坐在窗前，情緒化地高聲說話，時間不好——半夜時分。今天媽媽也安靜，“考的好嗎？”女兒笑笑，不知從何說起，鉆進廚房里做家務，一邊思考著下面該如何？早就習慣自己照顧自己的日子，什么也都是一個人考慮；洗水池里的水漸漸滿了，嘩嘩的流水聲讓她想起白天那個人，想著他目光里的復雜情緒，不免發(fā)了陣呆，隨即擦干凈手，喚母親洗漱。 　　
' P+ ?& P7 F; ~    炎熱的夏季，她奔走于各大院校。她會跳很美的民族舞，那是爸爸在生時送她去歌舞團學的，終于她打聽到有所大學舞蹈團要請一名教練，她去了，表演了一段，人家愿意收她，她說：“我不要工資，只請免掉我的學費，我想讀秘書專業(yè)?！睂W校同意了，她內(nèi)心里說：“爸爸，謝謝您！” 　　
    媽媽得知這個消息，一個心疼的母親：“很好呀！那么遠的路，你住校吧，不用擔心我?！彼χ骸白⌒＿€要一筆錢，還是省省吧，住家里不是很好嗎？” 　　
7 q+ h$ m! K( D    走進房間，望向遠處的那個小小的湖，這才有空想起：“他怎么樣了？”打聽下來，據(jù)他的同學說，他終于如愿以償，考進一家飛行學院，女孩兒放心了：“哦，不錯！他的前途很好。” 　
    讀大學是美麗的，她投身在這樣輕松的環(huán)境中，猶如一只舒展了翅膀的飛鳥。舞蹈團的節(jié)目也很受歡迎，雖然有人背后說她：“什么都要出風頭！”她不在意，這樣的話沒有能在她心里留下痕跡。她只想自由地呼吸，自由地快樂地享受這樣的生活。 　　
    有個男孩子很被她的沉默所吸引，總來練舞廳找她，在鏡子與鏡子之間，重重疊疊的折射里，看見一個滿臉飛揚的，婷婷玉立的她，皮膚里透著晶瑩，不消說，滿滿的青春，男孩的心沉下去：“唉，我在愛了嗎？” 　　
9 C, B) S8 o6 r' {3 }( t( }    女孩接受著他的關懷，他高高的個子總讓她回憶起自己的父親，她的態(tài)度是隨和地，大方地，漸漸他們一起出雙入對，男孩同宿舍的同學眼紅：“早知道她還沒有男朋友，我們也追，白被這小子得了便宜去！” 　　
    她學的專業(yè)是兩年，那是多快樂的兩年！快畢業(yè)了，她對男孩說：“來我家坐坐吧?！蹦泻⑿廊?，狹窄的廳堂間，遭遇她的母親，男孩很驚覺，回頭找她，她笑著，有輕易不能察覺的無奈，他不禁憐惜：“沒想到你這么能干！”一陣感動，輕輕擁她在懷中。 　　
    男孩決定帶她去見自己的父母，媽媽聽說：“她是搞文藝的？”話里有種不愉，男孩了解，那個年代，他的外公被搞文藝的人出賣整死，母親心頭有一條刺?！皨寢屇銊e難過！”這么體貼的話令母親心境平坦了許多。她的孩子始終都是她的孩子。 　　
/ D8 M1 _! h! ~  p4 l" w3 O. t    女孩來了，媽媽看著：“難怪，這么美麗的小姑娘！她會和你好嗎？”媽媽們的擔心總是多多，男孩肯定：“會的！”媽媽不多言語。 　　
    畢業(yè)，女孩進了家計算機公司，做銷售，很忙很累，遇到什么都不懂的客戶，還要免費地當回修理工，需要全國各地的跑，沒有什么時間和男孩約會。男孩開始覺得，女孩和他有了距離，穿著職業(yè)裝的她和學校里那個大T恤牛仔有多大的不同！“別這么急著長大行嗎？我兩年后就出來了?！迸睾偷匦πΓ骸安恍?，我要養(yǎng)家?！彼豢月暳耍彝キh(huán)境優(yōu)裕的他不能理解她的緊迫，這時他才發(fā)現(xiàn)，當年媽媽說的話多么地有預見，他惆悵地低頭，啊，他抓不住她了…… 　　
    要仔細察覺才會發(fā)現(xiàn)，他們之間有了裂紋，慢慢地開始疏遠，時間成了最好的籍口。女孩明白，那個美麗的學生時代真的過去了。從上海出差回來，約他見面： 　　
    “你好嗎？” 　　
    “很好，準備考研！” 　　
$ Z: t9 v$ F9 f. Q  T( w$ q    “哦，祝你好運！” 　　
    女孩大方地祝福，沒有多言。 　
    工作了些時候，積攢了些錢，她辭職了，相中一家臨街的小門面，打點一番，開業(yè)。附近的大學區(qū)里有很多有品位但囊內(nèi)空空的女孩子，她專門從沿海進各種式樣新穎但價格低廉的衣服和小飾品，很暢銷，她做生意的態(tài)度很精明，熟人一樣言不二價，但態(tài)度是好的，有種不好讓人拒絕的誠懇，慢慢多了些熟客，固定在一年中的幾個時間里光顧，生意也有贏余。媽媽的精神也好些，不時幫她看看鋪子。 　　
& ^# {9 @1 ^* l- n    忙的時候她黑瘦黑瘦，看不出當年穿著大紅衣裳，翩翩起舞的風姿，周圍的人不相信：“她當年還是?；?，怎么可能？”擠在腥味的車廂里，她很振奮，這次又賺了，低頭看看自己，除了腕上一塊名表，又是大T恤牛仔，全身自在！ 　　
    有個男孩時常來她的店中坐坐，不說話，她知道他來干什么，很客氣，慢慢他們熟了，開始幾句交流，大家吃吃飯喝喝茶，走的越來越近，女孩大了，也考慮是不是就結婚呢？男孩很想，見過雙方家長，家中連房子也預備下，單等好日子。 　　
    然后有一天男孩的頭開始疼，開始沒在意，后來疼得受不了，這才去醫(yī)院看看，拍片出來的結果：吃靠杯酒(路邊攤)的肉串里有寄生蟲，順著血液流到腦子，在那里鈣化，壓迫著腦部。一共有四個。 　　
8 |" S: P3 h! y8 a5 O    醫(yī)生建議用伽瑪?shù)叮粋€就一萬，四個就四萬元，輾轉托熟人，打了折扣，二萬八；銀子流水似的花著，好在家里不缺這個錢，女孩陪著他，完成了手術的全過程。假期，店里的生意不算很忙，熟人來了：“怎么好久沒見老板？”媽媽解釋：“放假也玩去了。” 　　
    男孩病好，女孩也選擇離開，男孩很傷心：“早知道從開始你就不是真心！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因為那幾個小小的蟲子！”女孩笑笑，分辨不是她的習慣，她所負擔的遠不是他能理解，她不愿也不能再背負這樣的負擔，歸還了男孩投資在店里的錢，走了。 　
    她照舊過著這樣的日子，忙的時候一個月幾乎全在火車上度過，她對目前現(xiàn)狀算得上滿意，亦不奢求，這片店是家中的經(jīng)濟來源，憑著自己的一雙手，打開這樣的局面，這樣足夠！賺了些錢，約好幾位朋友，大家游山玩水，會工作也要會娛樂。 　　
# x4 l  n0 @4 j4 Z& Q    有一次和同伴約在酒吧里喝酒，人群里依稀有個熟悉的面孔，兩個人對望片刻：“原來是你！”都回想起來——是那個中學時代從來沒有一句交談的對方，他很高興，她卻感慨了，這當中十年的光陰已過，男孩和當年沒有什么變化，可自己卻已萬水千山走過——老了！ 　　
    他按部就班地上完了大學，作為國家培養(yǎng)的飛行員享受著高級待遇，同時帶著新生。學校里的軍事化生活，鍛煉著他日趨剛健，可沒什么女生，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。他回來過，得知她大學里有一個男朋友，從此一直沒再打聽她的消息，一直以為她也會按著日常的發(fā)展成家，生子，卻沒想到，兩個人會再相見，且都是一個人。 　　
    他總記得，初升的朝陽里，女孩向他走來；那條午后的林蔭道上，女孩臉上那悲傷的樣子……兩幅畫面交替著出現(xiàn)在他的回憶中，他知道她的家境，年輕時他沒有能力給她什么承諾，所以無言，那么今天呢？今天應該沒問題了吧？ 　　
+ f' n3 U( d6 K) G2 F- n5 N    他毫不猶豫地行動起來，軍人良好的素質(zhì)使得行動井井有條，他的假期不長，他有在假期里定下大事的目標，對方是他一直喜愛的女孩，他很自信。 　　
, O0 N" \; F% _& i    她笑：“我已經(jīng)不是那個小女孩兒了，我都老了！”他溫和地笑著：“胡說！你還是當年那個樣子，一點沒變！”她感慨，當年往事今日回頭，越發(fā)顯得珍貴，她不拖延：“好的，我答應你，等你下次休假我們就結婚！”他松了口氣，少年的那個夢今天成了現(xiàn)實，太真實太美麗！他們結婚了，婚后她仍然留在原居地和媽媽生活，依舊做著她的那片店，他回來探親，有時真不敢相信，兜了那么大的一個圈，他們還能相遇，還能結合，原來婚姻的真正意義在于你此時此刻有多想結婚，想組織一個家庭，如果雙方都夠誠意，不難變成現(xiàn)實。媽媽很滿足，女兒出嫁了，女婿對她好，這樣的日子是很好的，母親放心了。 　　
    平凡的夫妻是我們當中的大多數(shù)，不是那樣轟轟烈烈，也沒有賺人熱淚的細節(jié)，只是兩個人相遇的版本不同而已，近觀以后才知道，每個人的天空，終究是會和另一片天空相遇，相融，漸漸返歸平凡的日子，這樣，就很好了。